西颜从得知父亲生病那一刻起，就下了决定将存款都提了给他作为治病的费用，陈母说这话的时候，她就呈现出一种无可无不可的状态了。须臾，她说道：“妈，你吃过了就回去休息吧，晚上留我在这守着。”
陈母才要离开，陈父就说道：“就让你妈留在这里吧，你白天要上班，晚上再来这里守着我，就太辛苦了。你妹妹都回去了，让你妈回去也没甚事儿做，倒不如你自己回去好生休息。”
这话说出明明白白地摆在面前，是站到了西颜这一边的了。这对于西颜来说，是亘古未有的事儿，父亲鲜少有旗帜鲜明地站到她这边的时候。
陈母也不由地感到愕然，她望了眼陈父，谁知被陈父一个眼色丢过来。陈母自知今日让西颜承担陈父在C市一院的所有费用，便是占了上风。今日之争斗到此为止了。晚上留便留在这里吧，晚上又没什么事儿，一个人到那公寓去，还怪凄冷的。陈母心里如此想到，嘴上附和着陈父道：“是啊，大姑娘，你工作了一天，辛苦了，早些回去歇着才是正理，这儿有我看着，明儿你再来也行。”
陈父陈母既如是说了，西颜巴不得回去好好休息，自陈悦颜偷偷跑到C市来，她无时无刻不是意悬悬的。
正打算起身，与陈父同房的两个病友就回来了。因为来了两回，西颜大致知道靠门边的床位姓陈，与她们家是同宗，而上回夸赞西颜姐妹两个的老妪姓金。
陈阿姨和金婆婆两个人从隔壁的生日会过来，满面春风。金婆婆稍微开朗些，冲着陈父陈母道：“你们真该过来玩一会，他们买了好大的蛋糕，每个人都分了一点。”
陈父笑着回道：“去了也吃不了，还不如不去。”
金婆婆道：“解一解眼馋。”又瞅见西颜在这，当即说道：“今天我还跟小陈说呢，说你家闺女长得好，又孝敬父母，天天到这里，哪里像我家那几个讨债鬼，活着见不到他们的面儿，往后死了，他们也休想再见着我的面儿。”
旁边的陈阿姨旋即呸呸了两声，说道：“金大姐，你可别说这样的话，我看你儿女对你就不错，还单独请个人来照看你，要是碰上了那起子没良心，就把老人都扔到医院里，不管不顾的。我看他们就是忙，一时腾不开手。”
金婆婆哼了一声，说：“他们是忙，等到那一天我进了棺材，下了土，他们就是再忙也得过来见我了。”
陈阿姨道：“金大姐怎地越说越离谱了？”
陈母也道：“是啊，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为着财源广进，升官发财，儿女们也不忍心跟您分开，你说这样的话，可就寒了他们的心了。”
金婆婆闻此，面色才略有好转，细细地瞧了陈母一眼，问道：“老陈家的，我怎么瞧着你眼圈红红的啊？”
陈母偏过了头，用手摸了一摸脸庞，说道：“还能为什么？”
陈阿姨在边上噗嗤一笑，捣了金婆婆一下，嘴角挂着笑，对着金婆婆说：“你看着是个精细人，哪里知道，也是一般的粗心。”
金婆婆转首瞧向她。陈阿姨笑道：“自然是为她老公哭的了。人家夫妇俩恩爱得很，一个生了病，一个守在这里，昼夜不分地照顾着，像我们俩，都只能期望着儿女们了。”
金婆婆听她剖白至此，也不禁笑了起来。
陈母觑一眼金婆婆与陈阿姨，慢腾腾地说道：“两位老姐姐惯会取笑人。”
陈父见了，也随着金婆婆笑了起来，像是全然忘却了刚才与妻子的小小龃龉。活着的人有机会逗丈夫一笑，而死去的人则永远没有机会，所依仗的不过是涓滴回忆带来的无限惆怅罢了。
这厢笑着，陈父咳嗽了两声，像是雷声打断了哗啦啦的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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