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明虽然是武将,但却也是喜好读书的,很是明白“郑伯克段于鄢”的道理。为了自己良心过的去,他将这话说与了国公爷,当时觉得自己是为了折滦好,但回家后,他却懊恼不已。
这是人家的秘密,他说了出来,经过折滦的同意了么?说不得自己好心做了件坏事。
于是等折滦来的时候,他已经准备好了,见了面便道歉,“是我的过错,不知昨日国公爷可找您谈话了?”
折滦:“……”
他开始阴谋论。
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他道歉,还能牵扯出父亲?
是冀州的案子?是宫里的事情?他脑海里闪过无数的念头。
张明惭愧道:“是我跟国公爷说您吃醋的事情。”
折滦:“……”
原来是这事情啊。
他恍然道:“是你跟父亲说的。”
张明羞愧:“是我多嘴了。”
折滦不信。他不信张明约自己出来,是为了说这件事情。
这酒楼里是不是还有其他人正在听他们说话?
张明想套什么话?
他坚决不承认,暗暗观察四周:“您误会了,我昨日只是有些不适,并没有吃醋。”
张明叹了一口气,“是,您没有吃醋。”
也是,让堂堂的护城军副指挥使,征战沙场的汉子承认自己吃幼弟的醋,也是他欠考虑了。
哎,他说话又不当了。
折滦:“……”
他见张明一副行行行,你说不吃醋就不吃醋的模样,心中更加狐疑,不由得再次大声的认真解释,“张指挥使,我昨日真的只是不舒服,这才早早离去,并不介意父亲对二弟的夸奖。”
暗中的人在那里呢?他不动声色的端起茶杯,将窗户打开,让下面的闹市声音传了进来,若是有什么不对劲,也好一跃而下,这是下下策了。
他心中更加警惕。
但他神情这般严肃认真,却让张明有些迟疑。
难道他真想错了?
张明昨日之所以如此认定,那是因为在他的一生时光里,看人很准,尤其是直觉很准,依靠着这份直觉,他爬到了今天的位置,但好像这次他真的失手了。
正当他对自己产生怀疑时,突然从窗户下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人!
那个昨天晚上在小巷子里殴打秦家大少爷的人!他不会认错的,他虽然只看了一眼,但那身形他却记住了。
直觉准,过目不忘,能精准的找到目标,是他吃饭的立足本事。
等等,那马车,那马车是英国公府的,是折滦刚刚带来的!
张明深吸一口气:好了,一切都明了了。
秦家大少昨晚是他送回去的,他知道打他的人着重打的是嘴巴,好似只想给个教训。
但为什么要打他的嘴巴呢?因为这秦大少前阵子疯言疯语,竟然胡说八道,说想废弃掉跟平安郡主自小的婚约,娶英国公家的四姑娘为妻。
这话说出来,四姑娘简直是受了天大的污秽名声。
张明看向折滦的目光便又复杂起来:都说这位世子爷跟家里的弟弟妹妹关系不好,铁石心肠,但瞧瞧,瞧瞧,与他的直觉一般无二,这折滦,根本就是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只会在暗地里做下这等为妹妹报仇的事。
为妹妹报仇的兄长,能坏到哪里去?
他询问:“折兄,你跟你家四妹妹关系如何?”
来了,来了!他这是知道了什么吗?!
不会。
他爱慕阿檀并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也自认没露出过什么蛛丝马迹,即便是宴席间昨日站起来看小女娘那边,他也是用余光看的,正眼看的是其他地方,还不断的转来转去,决计不会被发现的。
那他为什么这么说?
他按下心中要溢出来的杀心,维持平静的道:“一般。”
张明便立马叹气了。瞧,他就知道,折滦就是个嘴巴硬的人,他就一副我懂你的模样,“折兄啊,做人不能太实诚,要懂得表现自己,自己做了什么,都要说什么,别人才知道你的为人。”
吃醋的事情是这样,四姑娘的事情也是这般,这人啊,不能光说不做对吧?
他亲自站起来斟了一杯酒,“来,喝,你就是太年轻了,既然如此,兄弟我不得不来教教你。”
他端着酒慢慢走过来,折滦手越握越紧。
张明:“你看那下面的人——你的那个车夫——”
折滦眼神彻底阴下来。
张明:“我昨日就见他打了秦家大少爷!你就是为了给你四妹妹报仇嘛!你啊,心系弟弟妹妹,却从不说,为人太硬,不软和,这般怎么能家庭和睦呢?”
折滦的手松了松。
张明:“哎,我也知晓你打了老秦家大儿的事情不能说出去,可你适当的告诉下家人,这家里人也知晓你是个软和人,是个知冷知热的人——”
折滦的煞气撤了去。
他将张明深深的看了眼,将那酒杯里的酒水一饮而尽,“张大人,多谢你好意了。”
张明还在那里煽情,“你啊,你啊,哎,来,再喝一杯,兄弟我懂你,男人嘛。”
***
折滦回到英国公府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他啼笑皆非的将披风脱了,挂在一边,深觉张明简直就是个奇葩。
然后坐在椅子上,看着满桌子的册子和书,又有些怅然。
不论今日张明是装的还是真的,今天还是他时隔多年,有人告诉他,他是个爱护妹妹的好人。
还是个吃醋的伤心人。
若是真的,太子就派这么个人出来坐在重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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