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四处看看吗？”米莉对劳拉开口了，语气就像对这栋房子潜在的买家一样冷淡。
“那边有个后门。”劳拉也对米莉开口了，同时掏出房子的建筑平面图，她究竟是从哪里拿到这个的？
我们站在厨房的玻璃门前。在我们下方，有个袖珍到几乎只有手帕大小的花园。花园的中心位置是米莉的菜地。奥立弗·孟德尔和我为这块地翻了第一次土。晾衣绳上依旧空无一物，不过那也是因为米莉正在等着我们过来，所以并没有来得及晾衣服。那个小鸟舍是孟德尔和我在某天半夜里用零碎的小木块拼凑着做出来的，样子一点儿都没变。当年，在我微醺的指引下，孟德尔将一块匾牌装饰在鸟舍上，上面用火烙画的方式写着“鸟至如归”。如今这间小鸟舍依旧伫立于此，如同我们为它庆祝诞生日那时一样骄傲而挺拔。一条碎石铺成的小路连接了几片菜地和一道窄门，窄门通往私人停车场和外面的一条小道。乔治认为，一个连后门都没有的安全屋是不完整的。
“有人从后门进来过吗？”劳拉问。
“老总，”我替米莉回答道，“即便是从前门进来能救自己的性命，他也不会妥协。”
“你们其他人呢？”
“走前门。一旦老总定下了他要走后门，那里就变成了他的私人电梯。”
我告诫自己，细枝末节上要大方。剩下的事情则统统锁起来，然后扔掉钥匙。劳拉接下来的路线是盘旋的木质楼梯，这里就是圆场里每一处昏暗破败楼梯的缩影。正当我们爬楼梯时，一阵小铃铛叮当作响，出现了一只猫，体型巨大、黑色长毛，还戴着一个红色项圈，看起来颇为邪恶。它坐了下来，打着呵欠，盯着我们。劳拉回瞪着它，然后，转而盯向米莉。
“她也算在预算上吗？”
“‘她’是公的，是‘他’，我自己支付他的花销，谢谢你问起。”
“他有名字吗？”
“有的。”
“不过是保密的？”
“是的。”
劳拉大步向前，走在最前面，猫咪则小心翼翼地紧跟着她。我们到达一个半层平台，在一个挂了密码锁的绿色台面呢门前停了下来。门后是密码室。乔治第一次接手这里的时候，这道门也是装了玻璃的。不过密码员本不允许有人监视他手指的动作，因此又给门加装上了台面呢。
“对的。谁管着这个密码锁？”劳拉进入了童子军女教官模式。
米莉依旧没说什么，我相当不情愿地背出了那个密码组合：211005。特拉法尔加海战的日期。
“本原来是皇家海军。”我解释道，不过，即便劳拉理解了其中的关联，她也没给出任何反应。
劳拉在转椅上坐下，目不转睛地盯着一排拨号盘和开关，接下来，她拨动了其中一个开关，转了转拨号盘，但什么也没发生。
“自那以后就关闭了电源。”米莉向我，而非劳拉，小声嘀咕道。
劳拉在本的椅子上转来转去，用手指戳了下墙上的绿色集宝牌保险柜。
“对的。那玩意儿有对应的钥匙吗？”
那声“对的”使我感到心烦意乱，简直就跟“皮特”这个称呼一样。米莉从自己腰侧挂着的一大串钥匙里面挑出了一把。锁开始转动，保险柜的门打开了。劳拉朝里面窥视，手臂像一把长柄大镰刀一样猛一拨弄，把保险柜里的东西统统扫落到了椰棕地垫上：封面上醒目地印制着“最高机密”和“绝密”字样的一些密码本、几支铅笔、几个加固型信封，以及一些褪色的一次性密码本，玻璃纸包装，每包十二本。
“所有东西都在这儿，对吗？”劳拉说罢，又转回到我们身边，“任何人都不准挪动这里的任何东西，明白了吗？皮特？米莉？”
劳拉正走在上楼楼梯的中间位置时，米莉的一声“抱歉！”停住了她的脚步。
“那里是我的私人住所，你真的打算进去吗？”
“如果我就是要进去呢？”
“欢迎你对我的公寓和个人财产进行检查，不过前提是我这边确实收到预先的书面通知，并且，通知上面需要有总部相关主管部门的签字确认。”米莉用完全没有语调起伏的声音说出了这样一长段话，我怀疑她已经预先排练过这样的情境，“同时，考虑到我的年龄和地位，麻烦你尊重我的个人隐私。”
劳拉的回应相当匪夷所思，即便是奥立弗·孟德尔，即便是在一个大家情绪都很好的日子里，他也不会冒险说出这样的话。
“为什么要那样做呢，米儿[23]？你在那上面藏了什么人吗？”
*
那只名字保密的猫咪已经自己挪位了。我们站在“中间房”里。自孟德尔和我把硬纸板隔断清除掉后的那天起，我们就用这个名字来称呼这个房间了。从街上望向这边，你所能看到的只是又一个用脏兮兮网织窗帘罩着的一楼窗户。但是，从里面看其实并没有窗户。二月里某个暴雪肆虐的星期六下午，我们用砖把那扇窗户从里面整个堵了起来，使整个房间遁入了完全的黑暗，除非你打开我们从苏荷区一家商店里买来的那盏赌场中常用的、带有绿色灯罩的大灯。
两张笨重的维多利亚式桌子占据了房间的中心位置，一张是史迈利的，另一张——但只是偶尔——是老总的。桌子的来源一直是个谜团。直到有天晚上，史迈利在一杯苏格兰威士忌下肚之后才告诉我们，这是安恩的一个表弟为了支付遗产税，把德文郡的一堆东西都给廉价出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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