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不知道。但我对此也并不感到惊奇，简直就像是我本来就应该知道的一样。半个多世纪以来，情报局从来没有想过要改正自己的坏习惯。
“所以，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来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我问他道。他那似乎永远也无法摆脱的微笑令我感到不安。
“来杀了你，皮埃罗。”他解释道，声音没有发生任何变化，“把你他妈的脑袋给射下来。猜对了没。你死定了。”
“就在这里吗？”我问道，“当着这里所有人的面？怎么做呢？”
答案是，用一把瓦尔特P38半自动手枪：他从大衣右手边的口袋里抽出了那把手枪，此刻正在显眼的位置激动地挥舞着它；在我好好欣赏了它一番之后，他才将它收回到大衣口袋里，同时也将那只手藏回了口袋，并且依照那些黑帮电影的优良传统，借助大衣的褶皱，将枪管指向了我。那些戴着白帽子的女士是如何看待这场表演的？如果她们真有什么感想的话，我恐怕也永远都没办法知道了。也许我们是个电影拍摄小组。也许我们只是愚蠢的大男孩，正在用玩具枪玩游戏。
“蒙女王体恤，”我惊呼道——在此之前，我从来都不曾有意识地用过这样一种措辞——“你是从哪里弄到那个的？”
这个问题令他感到恼火，他的笑容消失了。
“你以为我不认识这该死城市里的聪明人吗？不认识一个会借我这样一把手枪的人？”他一边说着，一边用他那只空闲的手的拇指和食指在我脸上弹了弹。
借着这句话的提示，我本能地环顾四周，寻找这把枪真正的主人，因为照我看来，这并非是一次长期出借：这也是为何我的目光会停留在一辆沃尔沃三厢轿车上的原因。这辆沃尔沃轿车曾经用各种不同颜色补过漆，停在一条双黄线上，正对着河畔堤岸旁的拱门。驾驶员是一名秃顶男性，双手放在方向盘上，透过挡风玻璃死死盯向前方。
“你有什么特别的理由需要杀死我吗，克里斯托弗？”我问他道，尽我所能地保持着同样漫不经心的语气，“我已经将你的提议告诉了那些掌权的人——如果这就是你在担心的事情的话。”我抛出了谎言，“他们正在考虑这件事。为女王陛下管钱的那些锱铢必较的会计，自然不会在一夜之间就支付一百万欧元的。”
“我是他一塌糊涂的恶劣生活中最好的部分。这是他亲口告诉我的。”
他用低沉的声音说道，那是从坚硬的牙齿之间勉强挤出来的一番话语。
“我从不怀疑他对你的爱。”我说。
“你杀了他。你骗了我父亲，然后杀了他。你的朋友，我的父亲。”
“克里斯托弗，那些都不是真的。你的父亲和丽兹·戈尔德并不是被我或者圆场里的其他人杀害的。他们是被斯塔西的汉斯-迪爱特·蒙特杀死的。”
“你们都有病。你们所有这些间谍。你们不是什么苦口良药，你们是他妈的该死的恶疾。自慰艺术家，玩着自慰游戏，还他妈以为自己是全宇宙最聪明的家伙。你们什么都不是，听到我说的了吗？你们他妈的生活在黑暗里，因为你们根本就受不了阳光。他也是。这些都是他告诉我的。”
“他告诉你的，什么时候？”
“在监狱里的时候，你他妈以为是什么时候？我第一次进监狱。儿童监狱。里面全是变态、瘾君子，还有我。有人来看你了，克里斯托弗。他是你最好的朋友。他们把我铐起来，带我去见他。他是我爸爸。听听这个，他说的：你是个根本就没有任何希望的东西，妈的，我本人，或者其他人都没办法再为你做点什么了。但是我——阿历克·利玛斯爱自己的儿子，所以你他妈的不要忘记这点。对此，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没有。”
“他妈的，你现在给我站起来。走起来。走那边。穿过拱廊。就跟其他人一样，你他妈敢搞鬼，我直接杀了你。”
我站了起来。我朝着拱廊走去。他跟着我，右手仍旧藏在口袋里，枪隔着衣服指向我。在这种情况下，你应该做一些事情，比如，在他还没有来得及开火之前，像方向盘一样转身，用你的肘击来制服他。我们在沙拉特时曾经用玩具水枪进行演练，水常常会从你身边喷射过去，洒落在健身垫上。可是，这并不是水枪，我们也不在沙拉特。克里斯托弗走在距离我身后四英尺的位置，这正是一个训练有素的枪手该在的位置。
我们穿过了拱廊。那个坐在补过多种颜色的沃尔沃三厢车里的秃顶男人，他的手仍旧放在方向盘上，我们正在朝他走去，他却始终没有在意我们，而是忙于死盯住前方。在将我从痛苦中解脱出来之前，克里斯托弗是不是打算带我去兜一次风？如果他选择这样去做，那么，当他试图让我进到沃尔沃车里去的时候，我重获自由的最好机会就来了。很久以前我就这样做过：当某个人试图让我爬进后座时，我用车门打断了他的一只手。
路上其他的车辆正在双向行驶，在过马路之前，我们得等待车流之间的空隙，我想搞清楚我是否有机会跟他进行一番搏斗，最坏的情况无非是——把他直接推向一辆迎面而来的汽车。转眼间，我们已经抵达对面的人行道，但我还在考虑。我们也走过了那辆沃尔沃车，克里斯托弗跟他那位秃顶司机之间并没有交换任何一个手势，或者开口说哪怕一个词——所以，恐怕是我弄错了，他们之间并没有任何关系。不管是谁把瓦尔特手枪借给了克里斯托弗，此刻那人大概正在哈克尼区，或者其他什么地方，正在跟他的聪明同伴们一起玩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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