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俩听这个题，是个单选题。”
我换了一侧靠在沙发上，面对着郝阅，仔细听她提问。
水尚流从我的右侧起身，仰头喝光杯里的水，双手插兜，慢悠悠踱步到窗台前，背对着我和郝月。
他许是答题答闷了。
“某大学曾引用《文心雕龙》中’观千剑而后识器，操千曲而后晓声’一句来说明实操、积累的重要性。下列语句中，与上述材料所含哲理最一致的是？”
“这个一点难度都没有。”水尚流不屑。
“不要忘了关公是怎么大意失荆州的。”郝阅厉声提醒。
“你俩好好听选项。A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积。B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材须待七年期。C桐花万里丹山路，雏凤清于老凤声。D不要人夸好颜色，只留清气满乾坤。”
“肯定是第二个啊，出自白居易《放言五首·其三》里面的。”我答。
“这个太简单了，我就现在这个问题，再来提问一个。”水尚流说。“如果从这五句诗中选一句写篇自由申论，你俩怎么选？”
郝阅追问，“是哪个局的考试？要根据招聘单位的性质来写啊。投其所好嘛，对不对？”
......
我家的窗外，几乎天天能听到这样的问答声。
等待省公务员考试和公益性考试成绩的时间里，我们三个已经开始继续复习，准备着万一落榜之后的下一个考试了。
在相互提问的复习方式中，我们暂时忘记了等待成绩的焦灼焚心之苦。
我叫杨小杨，郝阅是我的闺蜜、同乡、近邻，从幼儿园到大学的同班、同桌、同寝，连生日也只隔一天。
水尚流是我和郝阅的高中、大学同学，我的男友，比我和郝阅大一岁。据他说，是在小学一年级考了双科五分，留过一级。
五一假期，他当着双方父母的面和我约定，毕业以后的第一场公务员考试结束之后，我俩要是都通过了，就结婚。
那场订婚仪式说起来，只有我们双方父母参加。
我的母亲身患肺病，叫间质性肺炎。医生说是肺部纤维化了，已经过了可以治愈的阶段，还有五年的生命。我从没听说过这个病，不知道它的可怕，听到医生这样说，心里登时被恐惧填满。
姐姐对我说，我们姊妹俩要在这五年中完成三件事，成家、立业、生宝宝。让母亲安心，也体验到做姥姥的天伦之乐。
水尚流的母亲专门找了一个阴阳先生，算了两个好日子，交给我的母亲选择。我的母亲选了第一个，在五十天之后。
两个母亲坚信她们的孩子绝对不会出什么状况。即使落榜，这场姻缘也是固若金汤，婚照样会结。一切只是激励我俩的手段。毕竟高中一年加大学四年，感情已相当稳固。
毕业之后就结婚，也是水尚流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他父母和我父母的耳朵都听得长茧子了。
他的母亲是个退休教师。她无条件支持儿子的想法，也坚信，人是要先成家后立业的。成家之后，心性也稳定下来，奋斗既有力量又有方向，很好。
她也是这场订婚的完美推行者。
对于结婚以后和公婆住这件事，我倒没那么强烈的排斥。一大家子住在一起，不方便肯定有，热热闹闹也有别的乐趣。对于婆媳是天生的天敌这件事。可能水尚流的母亲是个例外吧？
她说，没有生女儿，一直是个遗憾，年轻的时候就想着一定要生一个小棉袄，可惜天不遂人愿。她说话时是很真诚的。真的，他的母亲是个很开明，很善良，很能容人的母亲，和我的母亲是同一类型的女人。
也许天下的母亲都一样爱屋及乌？
她母亲常常会打电话给我，关心我的冷暖，完全没有什么架子。像对待女儿，也像对待朋友。有时会织些手套啊围脖啊给我。
我的母亲常常做一些好吃的糕点，腌制一些咸菜，给他们家吃。我的母亲喜爱绣鞋垫，会问他的母亲要来他家一家三口的鞋码，打好鞋垫，绣好花，送给他们垫。
订好日子之后，听说她母亲开始通知亲朋好友。订酒席，订接亲车。购买一些结婚用品，比如床上新人四件套、贴台阶和窗户的喜字、手办礼、红毛毯等等。
水尚流的父母还选好一身大红色的公婆唐装。
我的母亲也零零碎碎的准备了很多很多婚礼用品。
红盖头是我母亲亲手选买红丝线、金丝线，一针一线亲手织成的。纱上的金丝鸳鸯和红流苏，母亲也戴着老花镜绣制的十分精美。做好之后，用水熨斗熨平整。
我在婚礼用品实体店和网店看过，没有一件比得上母亲做的。
我的父母亲专门腾出几天，购买了粉刷材料，粉刷了我家院房的外墙，内墙。用水泥修补好院子的地面、台阶。修剪了房前屋后的花花草草。专门请石匠砸掉了门外街头的一块阻路的大石头的三分之一，好便于婚车通行。
我母亲是在病中做的这些，她总是像男人一样活着，即使病中。
我和姐姐都不在村里，当我们姊妹知道的时候，父亲母亲已经做完了。我的父亲与我的母亲性格相反，他不善交际，不善言辞，对外人很宽容、很和善。唯独对我的母亲，骂过，打过，狠过。
在家里，我的母亲永远是对外的“外交官”。我父亲在外被嘲弄或冤枉之后，冲出去讨一口气、讨公道的，永远是我的母亲。我父亲有什么憋气和不快，出气的对象，永远是我的母亲。
在外人眼里，我母亲是厉害的。在母亲那里，我父亲是厉害的。
母亲疼爱、包容、护着爱着父亲。父亲便是传说中那种，把坏脾气和暴戾全部发泄在最亲近人身上的人。
在我的这件婚姻大事上，他们是一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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